耿树人《柳笛声声》七十年前的老子庙

老子庙，又称太清宫、天静宫。第一期重修工程已于一九九五年竣工。它高大巍峨，气势恢宏。因为老子当过孔子的老师，所以老子庙比曲阜孔老夫子的大成殿还高。

看到了今天重修的老子庙， 陪同了港澳台客人拜谒了老子巨像，看见了老子庙会的热闹盛况，我便立即回忆起了七十年前的老子庙。

老子，姓李，名耳，字伯阳，又字老聃，又称老君，是我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、哲学家、道家学派的创始人。著有《道德经》五千言，是道家的经典著作。老子庙(天静宫)是老子的诞生之地，位于涡阳县城西北六里武家河(谷水)北岸。老子庙初建于东汉延熹八年即公元165年，后经多次重修。此庙当年规模甚大，有两个正殿，一个供奉老子，一个供奉三清。还有灵官殿、诵经堂、钟楼、井亭、道工舍、仓库、庾厩及供游人住房百余间。庙南还有流星园、九龙井、圣母殿、玉兔山、太霄宫、炼丹井及菜园、果园等，总计占地三千亩，日常供食者数千人，香火鼎盛。

我的家乡就在老子故里。为了纪念老子，又因为老子姓李，我们这里的老百姓把吃的李子叫做“灰子”，把李子树叫做“灰子树”。老子庙在我庄西南，离我家只有三公里。晴好天气，站在我家村口，一眼就能看见老子庙那高大的轮廓。紧贴老子庙有两个村庄，东边的叫郑店(即正殿)，西边的叫马庄。我姑奶奶家在郑店，我姑母家在马庄。我小时候经常去姑奶奶家和姑母家走亲戚，小老表们便多次领我去庙里玩过，因此，我对老子庙特别熟悉，特别有感情。

那已经是七十年前的事了。当时，兵荒马乱，大庙被破坏得千孔百疮，破烂不堪，到处是砖头瓦砾，碎石断碑，流星园、九龙井等建筑早已不复存在，荡然无存。这时大庙只剩下东西两个大院子，分别称为东庙和西庙。两院分别还有正殿、厢房，大殿上还有褪了色的红色粗廊柱，上盖上有五色的琉璃瓦。那瓦在阳光照射下，仍然闪耀着艳丽的光辉。大殿的飞檐高翘，房脊和飞檐上蹲着龙、凤、马、牛等饰物，非常有气势。正殿内供奉着很多神的塑像，这些神像面目不一，神采各异，有的神像高大威严，头顶殿梁，我们仰视也看不清它的真面目。很多神像都有不同的名字，可惜我那时年小， 都记不得了。房檐下的长廊里有很多砖刻石刻，有的刻着神仙的故事，有的刻着老子的经文，有的刻着历代名人的墨迹。虽然，庙宇衰败，大庙内也长了不少野草，但香火仍然旺盛。附近的善男信女以及千儿八百里远来香客，天天不断，他们前来烧香许愿、祈求平安、盼望早得贵子。我记得正殿门口，有一个大香炉，有一间房子那么大，成天香火缭绕，烟雾弥漫整个大院。有很多香客等不得香火在殿内的小香炉内慢慢地一根一根地燃烧，干脆把成把子的香丢进门口这个大香炉内焚烧。大香炉内好像放进了木柴，火苗一冒有好几丈高。我还记得有一年盛夏雨后，表哥表弟们领我去庙里玩，看见一口很大的铁钟，像一只口朝上的大喇叭，倒立在一堆碎砖烂瓦之中。那钟上铸有很多篆字花纹，非常好看。那钟本来应口朝下挂起来让人敲让人撞的。这个多少吨重多少人也搂不过来的大家伙，是谁把它弄到这里来的呢?而且谁把它弄个口朝上呢?现在钟内积满了刚刚下的雨水，像个不大不小的游泳池。我们几个小家伙，人顶人，人托人，才爬到铁钟口那厚厚的边缘上。然后，又跳进铁钟的水里扎猛子，打嘭嘭。那里的水很深，我们一个人根本打不到底儿。当时，我就想这个大钟要正挂起来得多大的力量呀?挂这个大钟的钟楼要多大多高呀?这么个大钟真的撞响起来声音该有多亮，又能传多远呀? 多少年后，表弟告诉我，那口大钟在五八年大炼钢铁时被砸烂炼铁了，我觉得那实在太可惜了。

（《古蒙庄子》 明万历辛亥(三十九年_1611)蒙城知县王继贤刊本。作者耿树人老师70年前看到的老君殿前的“大铁钟”实际上就是明代蒙城知县王继贤见过的大黑鼎，只是后来倒置在老君殿前，看起来像一口铁钟。）

大庙建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，最兴盛时占地三千多亩，七十年前的庙地却不到二百亩了。这次重修时只剩下三间正殿并为小学校占用。我记得小时候，我看到大庙周围二里地之内的田地里，到处卧着很多雕塑的石牛、石马、石龟等石像。老百姓都非常爱惜这些雕塑，只在石像的空隙里种点庄稼。我和小表兄弟们还经常高兴地骑在这些石像上玩。我记得那石牛比真牛要大得多，威武得多。我们骑在石牛背上，还拿柳条去赶它，可它就是不动。表弟告诉我，这些石牛夜晚还会吃麦苗吃青草呢，我不信，就与他打赌。可第二天上午我们前去一看，那石牛的嘴唇，牙齿还真有麦苗、青草染成的绿色，沾着麦苗青草的碎屑。我心中忽然大喜：这石牛真成神了。对此，一个叫张际昌的人在诗中写道：“炼丹灶冷余荒草，问礼堂空剩石牛。”再到后来呢，听说荒草石牛都没有了。

老子庙正东一里多路有一座高大的土坟。坟周围栽了一圈儿松树。老百姓都喊它白奶奶坟。据说，这就是老子的母亲的坟墓。我和小老表们也到那松树林里，去看过白奶奶的大坟，但总觉得有些害怕，所以不敢靠得很近。这里的老百姓还传说，老子的母亲梦见九条龙，而生老子，后来这九条龙就变成了九口井，即九龙井。这九龙井就在老子庙的东南方，白奶奶坟的西南方，在郑店村的西北角。我看到其中有两口井的井壁都是用陶器砌的，井水清凉甘甜，是郑店村的饮水井。农历三月廿八，据说是老子的生日。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举办庙会。庙会，那可是我们小孩子最喜欢去的地方。记得有一年逢庙会，小老表们领我从东庙玩到西庙，又从西庙玩到东庙，到处都人挤人，人挨人。抽签的、算卦的、玩黄雀叼签的，耍猴的、玩骆驼的、卖狗皮膏药的、变戏法的、说书的、唱大戏的、唱大鼓的、说评词的、斗鸡的、拉洋片的、摞圈套东西的，挤满了两个大大的庙院。小畈们招徕生意的吆喝声、买卖之间的讨价还价声、演大戏的唱声、铿锵的锣鼓声交汇在一起，使十里八里的人们都能听见。这些都是七十年前的事了。现在老子庙重修，又翻开了老子庙新的一页。盛世修史，盛世修庙。清朝一个有名的皇帝说过：“修建一座庙，胜用十万兵。”涡阳是老子故里，是道德之乡。海外和港澳台的中华儿女捐资重修了老子庙，当然是壮举，是美事。人们相信，庙修好了，人的道德水平也会随着提高，《道德经》也能在以德治国中，在建设和谐社会中发挥它应有的作用。